說到這部片,我其實有點驚訝於觀眾數量。我一直都覺得大多我有興趣的片子都不會太搶手(事實上很多部都是如此),原本我以為這部也一樣,直到我三番兩次想買票時發現位子都賣空了!這時我才驚覺,這部片似乎很多人有興趣?是有推薦還是怎樣?為什麼我也沒看到大力宣傳,卻這麼容易買不到票?
總之,這是一部不可能不劇透不爆雷的片子,所以下面後半段會洩漏關鍵劇情。是說我哪篇心得沒劇透的…
影片就用幾個簡單的畫面交代了佛吉爾。他專做古董鑑定估價生意,自傲、潔癖、生活品味高、要求完美。獨身且古怪。
電影一開頭佛吉爾坐在餐廳裡,只有他一個人獨自坐一桌,其他人身旁都有同伴。鏡頭轉到一桌又一桌的客人,彷彿以佛吉爾的角度去打量他們。而那些客人們也回以奇怪的一瞥,像是在評斷佛吉爾的怪異抑或是他的孤身一人。
這樣冷傲的佛吉爾,只有在拍賣會上才像換了一個人。他充滿活力、風趣、懂得帶動氣氛和自我嘲解,和他的私生活完全兩樣。
佛吉爾雖然看似高傲而不可一世,但他也是有些小祕密。他和好友比利一起合作詐欺。佛吉爾主持的拍賣會上,比利總是會出現,由佛吉爾以職務之便,壓低作品的價格,讓百萬名作淪為便宜的膺品,比利則幫佛吉爾標下他想要的藝術品。
他們就這樣一搭一唱許多年。比利喜歡藝術也畫畫,卻被佛吉爾評論為:「喜歡藝術且會畫畫,並不代表你就是藝術家。你的藝術沒有那種力道和深度,沒有收藏的價值。」比利像是習慣了一般,沒什麼太大的反應。
佛吉爾窮極一生收集美麗的畫作,那些畫作有一個共通點都是女子畫像。他有一個超級保密的金庫,整個空間所有牆面上都掛滿了他用盡心血(或說用盡騙術)收藏的各式真跡。他滿足地坐在金庫中央的沙發上,仰望著那些收藏。那些畫像凝視著畫師的眼睛裡有各式情感,而那些畫像富有生命力的眼神,彷彿也在注視著觀者。這一段配上優雅的音樂,鏡頭緩緩平移掃過一幅幅畫像,那些女子的眼睛真實觸碰到心靈,望進觀者的眼中。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佛吉爾如此著迷。
而後佛吉爾遇見了一個鍥而不捨對他窮追猛打,希望他幫自己父母留下的古董們估價的年輕女子克蕾兒。一開始佛吉爾對於克蕾兒從不露面,只讓打雜的僕役來接待感到厭煩。她甚至失約讓他在對面的咖啡館等了好幾次,但克萊兒卻一再勾起他的好奇心,讓他不得不繼續與她周旋。
佛吉爾在克蕾兒家的地下室發現了奇妙的機械齒輪,他拿去給認識的天才機械師勞勃看,兩人發現那是十八世紀機器人的零件,他們對此非常興奮,希望能收集足夠的部件重現那尊機器人。這也成為佛吉爾持續接近克蕾兒的動力之一,讓他一次次回到克蕾兒那棟殘破的大宅。
佛吉爾最初最大的動力是希望組合出那尊古老的機器人,但他漸漸被神秘的女主人克蕾兒吸引,打聽關於她的所有事情,也開始與克蕾兒愈加頻繁地接觸。他甚至為了一睹克蕾兒的真面目,躲在她家中等待克蕾兒出現。
女人緣超好的機械師勞勃便成了佛吉爾的顧問,他引導佛吉爾順便幫他解惑。在佛吉爾第一次偷看後,他忍不住偷看了第二次。這次,克蕾兒出場的動作充滿了性暗示。看似若無旁人的舉動,卻又讓我感覺一絲怪異。佛吉爾看得呆了,克蕾兒那些舉動對他的影響登時立見,他手一鬆,把自己的手機摔在地上。那個聲響讓克蕾兒馬上發現有人而陷入恐慌之中。佛吉爾不得不向克蕾兒承認他躲在那裡偷看她。
也因為這樣,克蕾兒對他發了一頓脾氣。當佛吉爾失魂落魄地離開時,克蕾兒卻突然出聲留他。很明顯,那個聲音沒有透過任何牆面,是清晰而直接,毫無遮掩的聲音。佛吉爾終於有機會和克蕾兒面對面。他脫去了一直不離手的手套,緩慢地伸出自己的手觸碰克蕾兒的臉龐,一如他小心翼翼親手去觸摸他精心收藏的畫作。克蕾兒在那個時刻,只是深深凝視著他。對佛吉爾來說,那個片刻,克蕾兒彷彿成了那些畫作中美麗女子的實體。他觸碰她,就像她是他等待已久,終於拿到手的無價藝術品。
佛吉爾和克蕾兒的聊天次數和深度逐步增加。克蕾兒逐漸告訴佛吉爾自己的事情。她說自己一直放在房門口的那幅女舞者的畫像,她希望可以留著,佛吉爾卻說那幅畫並不貴重。克蕾兒笑著說,那是她母親的畫像。她也告訴佛吉爾,自己最留戀外面世界的是布拉格舊城廣場,那個天文鐘和旁邊的咖啡廳讓她印象深刻。
隨著了解加深,佛吉爾對她的好奇與彼此間的共通點讓佛吉爾更加不可自拔,這些情緒波動一步步演變成愛情。然而克蕾兒時冷時熱也讓他吃足了苦頭,但他卻無法就此收手。
克蕾兒讓佛吉爾進了她的房間,他發現了機器人的殘餘部件被鎖在克蕾兒房間內的展示櫃中。而在那天,他們兩個終於在一起了。隔天佛吉爾去見勞勃,告訴他自己從沒和女人同床共枕,但是昨天他卻整夜沒睡,只是望著克蕾兒。勞勃笑著以玩笑話恭喜他。他也告訴勞勃他發現了剩餘的零件,但是得再花點時間才能拿到。
佛吉爾試著引導有心理疾病而足不出戶也不願見人的克蕾兒出門。克蕾兒卻在某天失蹤了,任憑大家怎麼找都找不到。佛吉爾甚至忘了自己那天有拍賣會,他以狼狽的姿態出現在會場,還出現了失誤淪為笑柄。
拍賣會結束後,佛吉爾失魂落魄,比利暗示他,也許克蕾兒和他之間並不是他想的那樣。比利說:「人類的感情就像藝術品,有可能是假裝出來的,它們像真的,可是卻是假的,什麼東西都能假裝,喜悅、痛苦、仇恨、疾病、痊癒,甚至是愛。」
這並不是第一次我懷疑整件事情的詭異,但是在這裡我還是搖擺不定,不知道該相信誰。然而佛吉爾並不相信,似乎也沒有因此動搖,他依然尋找著克蕾兒。後來證實他們虛驚一場,克蕾兒並沒有走出大宅,她只是受到刺激躲到隱密的閣樓隔間裡。
直到最後他成功將克蕾兒帶出那棟大宅。將克蕾兒帶到自己所住的旅館,將她介紹給勞勃和勞勃的女友。佛吉爾甚至將克蕾兒帶進了他從未讓任何人進入的金庫。他對著克蕾兒說,那些是他花費一輩子收集的畫作,那些女人教會他等待,而他一直都在等待著她。
克蕾兒擁抱佛吉爾,她在他耳邊輕聲說:「不管未來發生什麼,記得我真的愛你。」那句話像一句預言,佛吉爾卻渾然不覺。
不久後佛吉爾去倫敦拍賣會,是他最盛大的一場,也是他的告別場,他打算退休了。比利一如以往出現在他的拍賣會上,還開玩笑說:「我終於可以在公開場合和你有互動了吧?」比利恭喜他,並說這些年和他合作很愉快。佛吉爾笑著說:「幹嘛講得像是我們從此不會再見了。」比利回以微笑說,當然不會是最後一面,並且說他送了一幅畫給佛吉爾當作禮物恭喜他退休。
佛吉爾興高采烈地回到家,卻不見克蕾兒。管家說克蕾兒出門去了,他不在的期間勞勃他們都會帶她出去。佛吉爾於是便走回客廳,他看見放在一旁的舞者畫像,那幅克蕾兒喜愛的母親的畫像。電影裡面給了這整幅畫多次特寫,但是這次卻停留在臉部。其實這幅畫上的人物神似克蕾兒本人。佛吉爾拿起那幅畫,打開他的金庫,卻在踏進去的瞬間失手砸了畫。
他牆上的所有畫作都被搬空了。
他一瞬間感到強烈的暈眩,幾乎站不住腳。他發現房間一角放著那個他與勞勃費盡心力想要完成的古老機器人,已經幾乎完成。他走近,機器人突然動了起來,反覆撥放著勞勃的聲音:「你說所有的東西都可以被仿造,我無比同意。感謝你的慷慨。」(這句話我現在記不太清了,有錯的話請見諒,反正大概是這個意思,非常諷刺的一句話。)
佛吉爾轉頭,看著被他砸在地上的畫。他翻過畫作,後面是比利的簽名。那一瞬間,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解答。
佛吉爾回到克蕾兒的大宅,發現那裡已經上鎖了,他跑到對面的咖啡館,才發現原來一直在那裡的侏儒女人才是克蕾兒本人。她說看過佛吉爾的克蕾兒出門幾百次,而那棟大宅兩年前租給了一個工程師,那人幾乎什麼都可以修好。佛吉爾飛奔到勞勃的店鋪,卻發現那家店早已關門大吉,連東西都搬空了。
這時他才發現,所有人都是假的。一切都是一場精心且極有耐心的騙局。
克蕾兒曾經問過佛吉爾,他對膺品是什麼想法,佛吉爾回答:「膺品都帶有一絲真實,在臨摹別人作品時,偽造者無法抗拒誘惑將他自己的東西加上去。它們往往都在不起眼的地方,也許只是一個皺褶、一個筆法。但是當他們加入那些時,就注定了那個仿作的不完美,他們將自己的感情投入其中,而無法百分百仿自原作了。」而克蕾兒對佛吉爾的愛情,是否也多少呼應了當初的這段對話?也許一開始是假,但到最後卻忍不住成了真?
佛吉爾後來帶著一幅畫到了布拉格。(我忍不住猜想那是比利畫的女舞者。)佛吉爾來到了舊城廣場,租了一間可以看見天文鐘的房間。他來到當初克蕾兒跟他說的那間咖啡館。裡面確實裝潢特別。整間店滿是機械齒輪,一個接著一個連動,彷彿整間店是一個巨大的機械,所有客人都身在其中。
佛吉爾走到最裡面的一張小桌,可以直接看見門口的位置。侍者問他是否一個人,他停了好一會兒,才開口:「我在等人。」佛吉爾一如電影開頭,一個人坐一張小桌,但這次,他卻不再是一個人,而是在等待別人。但終究,心境不同,處境卻仍然相同。
鏡頭逐漸拉遠,除了佛吉爾以外,所有的桌子都都兩個以上的客人,彼此交談互動,而佛吉爾還是一個人坐一張桌,就像一開始,他的沉默淹沒在其他人的交談聲中。整間店滴滴答答的齒輪彷彿暗示了在時間的長流裡,他依舊等待,或是,更殘忍一點,他用餘生去回憶那代價昂貴而短暫的愛。
電影最後交錯穿插佛吉爾住在療養院,以及他追尋真相、抵達布拉格的過程。中間不時插進佛吉爾和克萊兒親密的片段,像是他痛苦地回想著失去的愛。這樣安排讓人不禁納悶這到底這是直敘還是倒敘?這點大大影響了結局,不過橫豎我覺得這各人有各人的解讀。
佛吉爾和很多角色的台詞都很發人省思,值得深掘。
佛吉爾只需一看就能分辨畫作真偽,還能看出是誰的作品,這樣的他卻看不出女舞者的畫作出自老友比利之手。他對古董的絕佳了解也許是首屈一指,但在生活裡、愛情裡、勾心鬥角、巧妙的陷阱裡,卻完全無法幫助他看清。
其實在整場騙局中,佛吉爾是有幾次有機會全身而退的。如果他真的被克蕾兒激怒而不再幫她估價,如果他在比利暗示的時候相信了,如果他在聽到勞勃女友的話後真的和勞勃拆夥…
若他的好奇心、渴望、寂寞沒有那麼強烈,也許他不會失去一輩子的心血。
這部電影畫面拍得很美,不管是藝術品還是場景都可以說是視覺饗宴。然而,劇情的安排精妙得讓我訝異。即使電影發展到中間我已經猜到部分結局,但是還是有很多我沒設想到的。
片長雖然有132分鐘,還是大部分人不太有興趣的藝術品相關電影,看起來卻一點也不吃力。再一次感覺魔鬼都藏在細節裡。這部片給出很多細節及可以思考的點給觀眾,有很多我都沒有寫出來,一一寫出來應該會爆字數…(不是已經爆了?)很多看似漫不經心或很自然的安排,看到結尾的時候會發現那些都是有意義的!精巧的安排讓我很驚艷。這部片很值得一看,有很多可以思考的部分。
電影 (4)